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靖元十三年冬, 大寒。
即便是冬夜,临安城的风也是十分安静的,月影透过稀疏的枝桠打在东宫寝殿的窗棂上,如藻荇交横。
一声惊呼,太子赵硕从噩梦中惊醒, 坐在黑暗中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, 青紫色的嘴唇急促张合, 像是涸泽之鱼。劲风卷来, 窗扇被猛地吹开,显出站在中庭的一袭黑影。
疾风卷着落叶萧萧而下,那条黑影静静地站在窗外,身姿美丽, 发如泼墨。她缓缓转过身来, 于深蓝的夜色中朝赵硕露出一个古怪的笑,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,朝他比了个射箭的姿势,嘴中还模拟箭矢破空的‘咻’声。
“林、林思念……”赵硕倏地瞪大眼, 滚下床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来人!来人!有刺客!”
尽管这样的戏码东宫每几天就会上演一次,但侍卫还是很快冲了进来,将赵硕团团护住, 尽职尽责地问:“殿下,刺客在何处?”
“窗户!窗户!”赵硕伸出一只枯瘦蜡黄的手,颤抖着指向那被风吹开的窗户,接着, 他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,戛然而止。
窗外枝影扶疏,庭院空空如也,并没有可疑的身影。
闹出这么大动静,太子妃也被吵醒了,睁着睡眼惺忪的眼朝窗外望了一眼:“哦,不过是风把窗户吹开了,殿下是看错了吧?”
“不可能,不可能!她明明就站在那儿,站在那儿朝我笑……她要杀我!”
赵硕衣衫凌乱,抱着头发出嘶哑而痛苦的吼声,不断地重复‘她要杀我’、‘她要杀我’之类的话。太子妃对他的反常司空见惯了,她知道宫里都有了流言蜚语,说是太子疯癫了,圣上在考虑改立储君一事……
她不由心中一阵哀戚,耐着性子安抚太子道:“没事没事,殿下做噩梦了。”又斥责那群护卫:“没有用的狗奴才,愣着做什么,还不下去彻查一番!捉拿不到刺客,本宫拿你们是问!”
于是东宫又是彻夜不眠,一番鸡飞狗跳。
太子浑身抖得厉害,目光呆滞,飞速蠕动的嘴唇边又涎水淌下,竟是成了副痴呆模样。太子妃大骇,刚要尖叫着喊太医过来,却见赵硕一把推开了她,指着案几上的香炉道:“谁点燃的!灭……灭了它!”
香炉中淡烟袅袅,正是太子之前最爱的龙涎香。太子妃下榻灭了香炉,缓缓蹙起眉:奇怪,睡前明明叫侍婢灭了香炉的呀……
时隔一年,林思念再次回到了临安城。
一来便听到了闹得满城风雨的消息:听说太子病重,圣上要废储了。
林思念和谢少离没有直接回谢府,而是寻了一处客栈住下。客栈一楼提供膳食茶水,是供客人打尖用的,林思念倚在二楼栏杆处,饶有兴致地听着楼下茶客谈论废储一事。
只有林思念知道,赵硕根本不是病重,而是疯癫了。
走廊空荡,四下无人,她朝一旁的谢少离勾了勾手指,凑到他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:“你知道么,毒分很多种,但要说最厉害的,还要数毒香。”她皱了皱鼻子,轻声道:“因为人可以十日不吃饭,数日不饮水,却不能一刻不呼吸。它无形无色,任何人都无法拒绝。”
她这番话看似毫无头绪,谢少离却一下就想明白了。他皱了皱眉,又很快松开,试探道:“与你有关?”
“怎么说呢,有一点关系吧。”林思念似乎想起了什么事,眼神沉了沉,漫不经心道:“这批香是我配出来的,但是后来有人将配方偷走了,交给了花厉。我一直怀疑花厉是荣王那失踪的幼子,这才偷了毒香的方子去对付他的仇敌们,后来才发现,不对劲,很不对劲。”
谢少离略一思索,很快找到了关键处:“花厉在半年前就死了。”
“没错。这批香是慢性□□,初闻只会让人疲倦嗜睡,继而厌食失眠,只有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才会达到出现臆想幻觉,乃至疯癫的状态,这几乎是临死前的征兆了。如果说是花厉要杀他,那按理说这毒香该在半年前随着花厉的死就消失了,不足以导致赵硕如今这般惨状,而且,赵怜心死之前,我也在她身上闻到了同样的龙涎香味,有人在用这种香控制她,这个人一定不是花厉。花厉半年前死了,我亲自验的尸,绝不可能有错。”
顿了顿,林思念言简意赅的总结:“只有一个可能,花厉的背后还另有其人。而这个人,才是真正要杀太子和我的幕后黑手。”
真相在一步步逼近,但也越来越错综复杂,像是总隔着一张纸,一层雾。林思念的对手很聪明,智慧完全碾压花厉那个疯子。他能如此恣意疯狂,无非是料到林思念一切都是猜测,并无实证。
这才是令林思念最为恼火的。
见她柳眉拧在一块,谢少离将他轻轻拥进怀里,道:“别想了,父亲那边也在追查此事,兰陵那儿总能找到线索的。”
不管怎样,赵硕若是因疯癫被废储的话,正好为谢少离的计划铺平了道路。
林思念点点头,面色转阴为晴:“你叫小二送几个菜上来,我去叫江姐姐和辰儿准备用膳,抽时间,咱们去会会赵瑛。”
谢少离点点头,转身下楼去了。
小谢辰已经半岁了,相貌同他爹一般俊秀,脸颊带着婴儿特有的肥嫩,白白胖胖的,十分惹人喜爱,唯有笑起来时眯成月牙的眼睛,这点倒同他娘相似。
林思念一看到儿子便满腔爱意,她情不自禁地笑道:“儿子长得像他爹。哎,少离哥哥,你小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