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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整个京城都在关注的案子,在审理的第一天,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暂时搁置。
现下虽无证据直接指向周大老爷,可他身为谢氏丈夫,却让沉船案草草作结,很难让人想象中间没什么猫腻。堂上几方来回攀扯,虽无三法司外亲眼见到,却不知经谁口传了些许出去,立刻添了眉毛眼睛,生出十几个版本出来。
“我姑爷在里头当差,分明就是那周老爷想要纳个妓子过门,谢夫人不愿,一时争起来,失手便打杀了!”
听者反驳:“谁说的!明明是准备了许久,专等着船从僻静地过,直接凿船淹人呢!”
方才说话的人嗤笑:“老婆不要,儿子也不要了?是你瞎猜的罢!”
旁边有人横插一杠子:“他家哪里缺儿子了?那周家二哥出生可不是个好时候,原先外头有不少人传这话,我家老爷子也听过。”
街上蜚短流长不比大老爷审案,要人证物证,自然是怎么传奇怎么说,怎么抓人眼球怎么传,只不过这罪名都以各种方式扣到了周大老爷身上。
这么一来,本就引人注目的案子,几乎变成整个京里茶余饭后的闲话,便连脚店里也有人以酒作赌,压真凶何人,胜者便可白饮一坛佳酿。
钟应忱将费了数年搜寻来的物证又检视了一遍,精心封存好。
明日这场对决,他和阿娘已经等了太长时间。
船上十三条冤魂,想必已经在黄泉期盼了许久。
是为给他们讨回公道的时候了!
与他同行的人来唤:“钟兄,你妻舅家中有仆役在门口已等了不少时候,瞧着十分急切,莫若早些归家。”
钟应忱微紧眉,加快了脚步。
他今日让池小秋去高家时,曾叮嘱过,大约要很晚才回——眼下不过才掌灯,为甚便直接来寻。
来人正是高溪午贴身小厮,正在焦急踱步,撞面的第一句便让钟应忱炸了起来。
“大...大姑奶奶,正让扣在南城兵马司衙门里头,我家大爷正在衙门口急等着!”
原本最急的是他,递了半天消息递不进去,结果才说了个“大姑奶奶”,便好似让阵风旋着往外走,胳膊整个拉扯着,没过一会变几乎跟不上步子呼呼直喘,耳朵还要艰难捕捉着钟应忱的话。
“同在衙门里头的还有谁?”
“周家!”
“什么时候撞上的?受了伤不曾?”
“还不知道哪!大爷得了信让我先来回姑爷,自个往衙门去了。”
马车一路疾驰,还未停稳钟应忱便跳了下来,大步往里去,高溪午迎上来,面带难色:“里头也没什么信儿,总不放人进去...”
钟应忱点点头,不及说话,便往里头直闯,衙役方要拦,却见他拿出一个乌木牌来一晃,便立刻不敢再推搡了。
“都察院钟某,求见刘大人。”
他说的是求见,可手里那牌子要紧时连宫禁都闯得,自然没人能拦他,等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出来,一副苦哈哈的神色,后头跟着的吏目更是苦着脸,倒是两个苦瓜一条藤缀出来的,见他时,竟大松了口气,待他分外热情。
“不知内子如何遇了周家人?”
他一张嘴,明摆着是回护,刘副指挥史斟酌着词句:“听尊夫人说,不过早上出门回娘家,无故让周家几个仆役拦住,两下便争执起来,恰让巡防的官兵遇着,便带了回来。”
一边说,他一边在心里将那几个狗拿耗子的官兵给又骂了一遍,怎的生了那么尖一双眼睛,却没个伶俐口齿,早早问清楚了,再看要不要接这个烫手山芋。
一个是跟严首辅走得颇近的周家,一个是皇帝面前的得意之臣,平白将这两家人捉了来,针尖对麦芒,连累的却是他这个今日当值的!
他又不是什么显赫人家,不过靠着祖上一点荣光才侥幸得了个副指挥史的位子,屁股还没坐热,便要来为难他了么!
这么一想,脸色更苦了。
钟应忱一时变色:“内子伤了哪里?”
“夫人么...”对方欲言又止:“倒没什么大碍。”
知晓钟应忱急了,他便直接将人带进来,才一开门,池小秋便蹦蹦跳跳扑了过来,显是受了惊吓,不顾旁人在场便委委屈屈告状:“他们四五个,堵我一个!说不过便要动手!”
钟应忱一边轻拍她背哄着,一边环视左右,见精舍整洁,显是没苛待,没受什么苦,才便放下心来。
可见池小秋总是抓着他衣服不肯放,红着眼圈的样子,立时便揪了一把心,脸色也沉了下来:“不知截了内子的贼人都锁在哪里?当街劫人如此猖狂,有何因由?”